《娇花雪夜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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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籍似笑非笑立在后面,身后的私丁一字排开,他理了理袖子,目不斜视路过童六和乘风,对明新微柔声道:“蝉光这是要急着去何处游玩?你我还有半月,便是一家人,想去哪里,同我说了,我还能不带你去吗?”
乘风没见到想象中喊打喊杀、捉奸拿贼的场面,有些狐疑地在两人中来回看了看,六郎君不是说这是逃婚吗?
陈籍见明新微不说话,从袖中拿出一张尺牍小信,夹在食指中指之间,面上的神情转冷了,低声道:“路线规划得如此完备,我若不让你去,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番劳心?”
阿伦图!
明新微将袖中银哨用力一捏,被硌得发痛,深吸一口气,才道:“不用了,不过是画着玩儿的,近日东京里焰火爆竹一气儿乱放,乱糟糟的,气闷得很,所以出来透透气罢了,这就回去了。”
童六郎从地上悠悠转醒过来,鼻孔下挂着一长一短俩血条儿,望着陈籍并明新微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拉着乘风的手,气若游丝道:“快,我们也回去。”
乘风翻个白眼,没好气道:“六郎君,就您白斩鸡一样的体格,白丁一般的身份,还想英雄救美呐?省省吧!”
童六郎一擦鼻下的鼻血:“你不懂,不是救美!” 他低头一看手掌,竟如此多血,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明新微是被陈籍押着走陆路回的东京,不知道他是如何同明父交涉的,总之到家后,大家表面上仍旧和和气气,只背地里给望月小筑落了锁。
她并不感觉失望,只是很平静,当她完全想明白要去到何处,路上偶尔的曲折,不过让自己更加坚定目标罢了。甚至隔天绣阁送来嫁衣时,她还很配合地换上,在铜镜前看了看,夸奖道:“做得不错,不用改了,留下吧,我自己也缝两针,意思一下,图个吉利。”
她这话并不是客套,等人走后,是当真动了针线,在嫁衣的袖口里缝了个细长的暗袋,尺寸刚好能装下她的蛮刀匕首。
她日夜贴身穿着杨束送她的密连环锁子甲,感觉到一种缥缈的安全感。她并不真的身在战场,却又好似身在战场,总之难以分清。
出嫁这日,一众聘来的女傧相帮她梳妆打扮,房中人走来走去,无人出声,好一派沉默景象。唯独明家三婶踮着脚,在门口张望,低声问一句:“收拾好了吗?”
明新微微阖着双眼,仍由女傧相帮她贴上花钿,讽刺道:“这么多天,可算是见着娘家人了。三婶来得正好,是不是该开家堂,拜别祖宗和双亲了?”
新娘子出门前,按礼节,该拜告祖宗,得父母嘱咐,泪别亲人。
明家三婶尴尬道:“陈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到门口了,恐怕误了吉时,还是直接出门吧,三日后归宁,有的是时间详叙离情。”
于是她在在一种及其沉闷、又及其欢乐的气氛里出了明家大门。门内明家祖父母、明老爹、明大娘子、明家三叔三婶一溜儿站着,面上挂着僵硬的笑,而门外两列一十二个乐人,吹吹打打,鼓乐喧天。
合着杖鼓和拍板咚咚的点子,陈家的傧相高声念诗道:
“雕车宝马簇团花,云开新月照人家。
花红利市铺满路,子孙万代享荣华。”
明老爹威严发令一句“拿钞来——”,明常朴便腿脚麻利儿地跳出来,拿着花红利市发给陈家的傧相、乐人、媒人、抬轿的力夫。
陈籍坐在马上,连马也没下,道:“入轿吧。”
一声令下,一对儿吹手乐人相向欠身,脖间青筋一跳,鼓足了劲儿吹了起来,摇头摆尾,乐声直上重霄。
媒人也指挥道:“点炮、点炮!”
在高亢的唢呐声和噼啪的爆竹声中,明新微没有要媒人的搀扶,独自跨过了明家大门的门槛。
她想,今日跨过去了,就不再是明家的女儿了。
头顶的明家匾额,四方的门框,高高的门槛,组成了一口方方的、长着利齿的剐刀。她就这么徒手穿过去,像一尾游鱼穿过荆棘笼,无数鳞片落下,她知道有一部分的自己,永远死去了。
唢呐一响,黄金万两,难怪红白喜事都离不开它。
*
童六郎急得满头大汗,不断前后张望:“好了没?你快点啊!”
明二哥蹬着八字脚,双手死命拉着绳索,也是满头包:“这赁来的骆驼它不听话啊,我这——拉不动——它不起来啊!”
明二哥正和一只卧在地上的骆驼较劲,任凭他怎么拉,骆驼纹丝不动,闭着眼睛吧唧着嘴——反刍。
“出、出门了!” 乘风这时候脚步拌蒜地跑近了,他叉着腰喘口气道,“明家那边,新娘子出门了!”
童六郎口中怒其不争地“啧”了一声,一把挤开明二哥,道:“我来!”
明二哥见他细胳膊细腿儿,比自己还不如呢,并不看好,于是建议道:“你能行吗?不行还是回去找百戏团的团主,让他来吧。”
童六郎笨手笨脚,踩了好几下脚蹬没蹬进去,焦急之下差点摔一跟头,最后在乘风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爬到了骆驼背上。
他抱住骆驼脖子,冲它耳朵大喊:“驼兄,救人如救火啊,您再耽搁一会儿,黄花菜都凉啦!”
驼兄抖抖耳朵,还当真站了起来,在童六郎荒腔走板的惊叫声下,驼兄开始小跑起来。后面的骆驼见领头的骆驼动了,也纷纷跟着跑起来。
于是在陈家的迎亲队伍过了甜水巷,快到高阳正店时,斜前方忽然冲出一队骆驼,童六郎骑在他驼兄身上,已然逐渐掌握了骑行的诀窍,但装作控制不住坐骑的样子,高声喊:“快让开——快让开——骆驼要吃人啦——”
十几只骆驼就这样冲进了陈家的迎亲队伍,陈籍的马被惊了一下,一个纵跃将他甩了下来,石慎忙抢到近前,问:“恩相没事吧?” 见陈籍摆摆手,石慎又问:“是不是要叫——”
陈籍眯起眼睛,见是童六郎,道:“再看看。”
童六郎骑着他的驼兄故意左突右撞,将花轿周围的人都撞开,随即从小巷内又冲出一人,带着上元节耍戏的面具,一个猛子扎进了花轿内。
石慎见状,从袖中取了信号弹要放,却被陈籍按住了手。陈籍缓缓摇头:“不是他。”
花轿内,带着傩面具的男子冲明新微道:“快,跟我走。”
明新微一把拉住他:“走去哪儿?”
如此争分夺秒的关节,怎么还问这种问题?傩面具急道:“先走了再说!”
“二哥觉得,戴个面具,别人便认不出你了?”
明新微松了手,将手中却扇放在膝上,抚了抚衣裙褶皱道:“别折腾了。若没有后续计划,只是一时意气,还是省点力气喝喜酒吧。”
“可是,你不是——”
她截断他的话:“我如何想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了?”
明二哥一个头两个大,不明白为何妹妹原本自己要逃婚的,自己来帮她了,她反倒不走了。
明新微深吸口气道:“我今日既然已经出了明家门,便不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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