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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贤良》

19. 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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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七年前入馆,老鸨做了五年,最后落了个五枚铜板。

一年一枚。

这五年里,她老实本分,不管官府收的税银有多夸张,她都按时按数上交,做尽了老百姓的份内事,一丝一毫逾距的念头都不曾有......可能也有过,但都被她掐灭了。

就连在馆里,不管遇到身份多高的官员她都没想过攀交,而现在告诉她,老实本分的下场就是被当官的盘剥。

金絮躺在床上蹬腿大喊:“该死的官!天杀的狗皇帝!枉做高位!”

她无力地喊着,大厢将粥勺递到她嘴边,她撇开头去。

火蓉和丽姬去找官府申诉还未回。

金絮想哭,但又哭不出来,等待中慢慢睡了过去。但睡得不深,脑子里仿佛还在迷迷糊糊地想有什么门径可以让她把银子拿回来。没多久,耳边有点吵,她似乎被人扶起来,嘴里被喂进了一点流水,肚子里一暖,彻底睡着了。

醒来时天还没亮,窗边没有月光,另外四人睡在她两旁,她悄悄下床,灌了几口水,下楼摸黑走出了铺子。

青墨的天空将亮,没有星星,没有雾气,呼吸得很清爽。差一刻钟左右宵禁就结束了,这个时辰街上逡巡的城防军回了营,不怕犯禁。铺子门前是城内河,河岸有柳,金絮踩着石砖,坐到岸边一张石凳上。

目下四静,清晨的风拂过,柳枝微摆,金絮张嘴喝风,心里想着,八月的风不是西北风。

下一回喝的说不定就是西北风了。

没有烛火的街头很暗,黑河不映天,也无景致可赏,但就只有此时的京城才没那么喧嚣,没那么繁华,也没那么多的起落。

天将完全亮时周围突然响起马蹄声,响在她身后,急匆匆地往她的方向踏来。

金絮生怕是城防军还在抓宵禁,忙起身想躲,一扭头,却愣住了。

马上的人是梁风。

梁风官服未换,看见她,于几步外下马,向她走来,“我一出宫便赶来找你,生怕你走了,幸好你还未走。”

上次见到他还是她被廷尉抓走的时候,如今再见,看他像是看着朝廷与帝王的象征。她心里有团火,于是就地跪下,双手、额头触地,恭敬道:“民女参见安分王殿下。民女并非有意触犯宵禁,望王爷恕罪。”

周围静了一瞬。

大风吹过,扯动寂窒的空气。她呼出的气吹动砖缝的细砂。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牵站起来。金絮听见梁风有些不满道:“你这是做什么?”

金絮低着头,恭敬地不敢看他。

“你抬头看我。”

金絮抬起头,看见他面有焦急和怒意。

“你同我好好说话。”他抓着她手腕的手紧了几分。

“民女不敢。”金絮谦逊低头。

“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步子往旁一跨,把另只手搂着的蓝色碎花长盒子放到石凳上,开始解腰带。

金絮大惊,“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梁风利落地将官服脱下,露出中衣,瞪着她,“你好好同我说话。”

金絮想阻止他脱衣的手一顿,收回来,低头不语。

他抓住她的手腕,“我不是说了我一出宫就来找你的吗,生怕你走了,没工夫回府换衣裳。”

他的语气是真的有点急了,金絮只好道:“王爷,无关衣裳,这里不是温柔馆。您是官,您是王爷。”

手腕被他抓痛了,金絮不吭声,忍耐他的怒火。

“那好啊,本王命令你,在安分王府好好待着,没本王允许不得擅自离京。”梁风说罢,强拉她向马匹走去。

金絮睁眼固执地盯住自己的手,一声不吭。

“牵马。”他下令。

金絮不动。

“本王的命令不听了?”

金絮还是不动。

良久,她才小声地说一句:“我不去安分王府。”

“抬头看我。”

金絮再次抬起头,直视梁风的双眼,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个怎样的表情,但是听得出梁风放缓了声音:

“你应该怎么同我说话?”

金絮垂下视线,感觉喉咙很干涩,咽了咽道:“梁公子。”

手腕的力度骤然放松,却未完全放开,他抓着她的手摩挲了下手指,复又松松握住。

“非要让我生气。”

金絮不语。梁风牵她回到石凳,拿起外袍穿上,金絮帮他把头发扯出来。

梁风一指旁边的蓝色碎花长盒,道:“这个拿回去,本王的喜好有这么俗气?”

金絮看了一眼,是她让小缃送给他的谢礼,一支玉如意。

贵得很,他却嫌俗气。

金絮抱起来道:“以后有机会,送你个不俗气的。”

梁风笑了一下,似乎心情好了些,他问:“你如今住在哪儿?”

她不答,若是不知道,那他怎么找过来的。

他接着说:“我给你安排宅子。”

“不用,我有。”

“是在太南郡吗?”

金絮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雪姬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他又笑了一下,似乎心情更好了,捏住她的手腕,“想知道?”

金絮眼神一瘪,扭开头,故作道:“你不说也行。”

梁风牵着她坐下,轻风吹过二人身畔,天完全亮了。

“雪姬是被太子利用了。”他道。

“我查的案子是当年宁安县被屠一案。那一年我带兵去往西南剿匪,当时随行的是废太子和三皇子。剿匪途中,废太子发觉自己俘获的山匪人数不如与棣多,于是脱离我的授令,独自去往位于边境的宁安县,杀死了宁安县所有人凑数。”

她心底一震,不可思议看着他,“希望自己杀的人头多一点?”

他颔首,“不仅如此。那些年军队缺人,皇帝对于剿匪一直都是招安收服的态度,从来不是剿杀。废太子这行为不仅是草菅人命,还是违抗旨意,蒙蔽圣听。”

那一天,雪姬正好外出躲过一劫。

“雪姬是破这起案子的关键。她当初抵达京城时,身上是不是带着块旗布?”

这么一说,金絮想起来,雪姬身上是有一块黑红色的布。后来没多久雪姬就烧了,她当时还以为那是亲人的遗物,雪姬烧了是愿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那块旗布是当年太子的军旗,雪姬一到京城,逢人就打听认不认得那旗上的花纹,她太过招摇,让太子知道了。太子便利用她,骗她那旗是三皇子的军旗,三皇子是她的仇人。于是雪姬在太子的步步帮助下,接近了三皇子。临到刺杀的一刻,她或许是心软,或许是意识到她真正的仇人并非三皇子,因此失了手。”

微明天空下街色冷冷寂寂,金絮面无表情,“早该被废。没死吗?”

“没死,皇帝留了废太子一命。”梁风继续说:“本来这案子是由丞相长史手下的人查的,他隐约查到了太子的所作所为,不敢招惹,于是停止查案,日日流连秦楼楚馆,希望能避开太子耳目。”

“事后我怀疑,长史的死可能是三皇子干的,因为长史一死,丞相征事自然升迁,而征事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可能也知道了宁安县是太子的把柄。而且相府调查长史之死时,曾遇到过受三皇子的人挑拨而到相府门前闹事的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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