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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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亮的烛火仿佛是最后一刻的辉煌,照亮丞相府所有角落。
活着的人全部首级落地,士兵开始泼油。
清算的最后,是用大火烧死藏在暗处的人。
梁风立于附近屋脊之上,强按下内心的怒火与焦急,思索对策。
肯定有人藏着。
偌大丞相府,一定会有暗道之类,一定还有人没逃出去。
他想救走还活着的人。
可是圣旨已下,不能抗旨,否则即便现在把人救出来,过了今天,梁戟余怒未消,救出的人还是死。
何况救出之后,如何安置?
“我若放了金家其他人,今日之后,我不会放过你!”
梁戟的话在脑海里回荡。
他根本不具备救人的可能,如果梁戟会针对他,那么不管他救谁反而会被他牵连。
现在怎么办?
泼油结束,带刀士兵在府中各处丢下火把。
待火势蔓延,士兵撤出相府,扩大府外包围圈,避开火势。
要潜入就趁这时,多犹豫片刻,包围圈增厚,再想潜入就难了。
梁风收刀,跳下屋檐,找准丞相府最矮的一处围墙,等待士兵撤退的间隙。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将刀扔出去引走士兵注意时,丞相府面大街的一侧传来喧哗,几名包围的士兵闻声赶去,只留下一人看守。梁风趁机猫腰从其背后偷袭,一刀抹脖,不顾尸体快速翻墙入府。翻越时四肢尽可能展开,避免铠甲碰撞发出声响。
金丞相告诉过他,凡事都有个开端和结尾。
他喜欢偷偷和他说这话的金丞相,但是不喜欢这个结尾。
墙的另一边,一具柔软的尸体给他垫了脚,消去了他落地的声音。
府中四处躺着丫鬟仆从的尸首,鲜血淹了杂草。
他落地在大堂右侧的树丛后,周围几棵矮树已经烧起来,他双臂交叉挡脸冲出火树,欲当先进入大堂,搜索一层是否有明显的暗道入口。
然而大堂门锁了。
士兵放了火后还锁了各个房屋的出入口。
他拔刀,砍碎正在燃烧的窗户,纵身跳入。
大堂内金漆融化,烟还不算浓烈,但温度已经很高,他压低声音喊:“顾夫人!”
这里接近相府大门,他不敢喊太大声。
火已经烧起来,士兵也撤退了,如果没有暗道,藏着的人肯定在此时出来找路逃离,如果有暗道,那倒不用他救了,他只需确认是否有人呼救。
“金诚!”
“金诺!”
“金絮!”
梁风此刻忍不住深深后悔,金家兄弟转移来京城时应当送去军营的,军中是他的地方,他才有话语权,面对清算的圣旨,至少能拖延片刻。
他当时为什么没想到要护着金家兄弟,梁戟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金延守。
火势越来越大,黑烟逐渐浓烈,遮蔽视线,呼吸像是在吸砂石。
没有一个声音回应他。
大堂如果没人,那就是后院。
较小的房梁砸下来,梁风头也不回,直往大堂的后门跑,再次砸开窗户跃出。
相府前堂后寝,中间庭院,布局并不复杂,然而金丞相种了太多的花草树木,他一跳出去,迎面就是一个火堆。
来不及停顿,梁风撑地翻滚,侧身抱头滚出火堆,身下碾碎了不知什么花草,火焰燎了他的头发。
轰隆——
一声巨响。
房屋倒塌的声音,是在后院的方向。他急忙爬起来欲往那处去,爆燃的火球却阻了他的去路。
庭院草木太多,火墙几乎封住了通往后院各处的路。
梁风心里比大火还焦躁,无暇多顾,用力甩刀。刀锋过处,火焰在瞬间被砍断,他立即一跳,淹入火海之中。
隐约记得金丞相提过,院子里有口池水,那地方应当火势较小。可是后院的路他不认得。
他沿着石子路,一边挡火一边往前冲。这两旁不知种的什么树,细碎的火屑特别多,往他头顶落。
他屏住呼吸,黑烟几乎封路,直到鼻端空气蓦然一阔,前面亮光闪现,再跑两步,看见了那片水池。
梁风不犹豫地跳进水里,全身淌了一遍后迅即爬出,接着往后院跑。
后院的火势却异常猛烈,冲天烈焰遮蔽目之所及的半面夜空,像梁戟一般挡住他的前路。
大堂他还能冲进去,后院的火却几乎看不见空隙。
梁风忽然间反应过来,他不应该先查看大堂的,哪个丞相在家里设置暗道会设在大堂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
当然是在后院!
梁风用力一声怒喊,高温蒸腾他的声音,混合对梁戟的不甘与悲愤,尽数喊出。
这时,一道细微的呼救在建筑爆裂声中响起。
他骤顿,循声找去,右侧一间厢房里隐隐能听见哭喊,他迅速跑近,“谁!”
门里面似乎听见了他,拍门声音变大,断续哭喊夹杂听不清的字眼。
“你离远点!”梁风大吼,立刻砍门,先刺一刀,裂了缝再加大力度,直到破开一个洞,他辩出里面的哭喊:“金絮?!”
“王爷......”
她还能说完整的话,梁风手下用狠劲,将门扇劈开一半,随即看见她伸出一双焦黑的手。
“王爷......你救娘亲......”
金絮声音嘶哑,抓住他的手臂,另只手指向房间里面,拉着他欲往里拖。
她拉不动,掌心在他臂甲上留下了几点沾血的糊肉。梁风反抓住她往外一扯,金絮就被他扯了出来。
“我去救,你先出来,躲远点!”
梁风弯腰就往屋子里去,房里黑烟尚未浓得模糊视线,高温像针一样刺来,呼吸困难。
进到内间一眼就看见趴在地上的顾南蕴。
梁风脚步霎时顿住。
顾南蕴脸侧向门口,身上压着一个燃烧的木柜,柜子上还有一截房梁,火焰已经烧到了她的头皮。
她还没死,看见梁风有了反应,但说不出话。
“王爷!”
梁风一扭头,竟见金絮跑了回来。
“你去救她,快去救她!”金絮抓着他扯向顾南蕴。
梁风心里一紧,大步跨过去往顾南蕴身上的柜子猛砍。木柜纹丝不动,柜子上的房梁被震得一抖。
顾南蕴动了眼睛,眼球干得没有丝毫水分,燎着火焰的手背一点点移向梁风的脚,“带她走......”
金絮嘶心哭喊着欲再去推那着火的木柜,梁风眼疾手快拦住,阻止金絮靠近,另只手全力挥刀,她撕心裂肺的声音一下一下打击他的心脏。
顾南蕴在这时忽然双眼大亮,飞快抬起手臂,抓住他的刀刃,闪电般往脖子上一割,绝了金絮念想。
鲜血四溅,几乎燃满火焰的身躯彻底躺到地上。
金絮一声惨叫,梁风立即扔刀抱住她,双臂几乎箍不住。她力气不小,拳头、肘部胡乱地击打梁风,厉声叫喊着并用四肢想脱出去。
四溅的鲜血被火点燃,梁风再让她看了顾南蕴最后一眼,以手刀用力将她劈晕。金絮呜咽一声,高温蒸干了眼泪,双眼久久才闭上。
梁风拖着她往外面走,出去后立刻抱住她跳入池水中一浸,弄湿全身。
周围火光明明更大,视野中却越来越黑。
梁风找准庭院火势较小且有垫脚的一侧围墙,先将她放下。他穿的是铠甲,面料不多,只能撕开她的裙子,绑住她的双腕固定在脖子处,再将她曲成一团,拢住她的腰背和小腿,数步助跑凝聚力量于足下,用力一跳,迎面向火墙撞去。
火焰在眼中放大,双眼下意识闭上,仍能看见一片红光,高温瞬间裹挟全身。
梁风双手拢紧金絮,怕她被火焰燎到,脚底但凡踩到一个东西就借力一跳,直到脚底碰到围墙,梁风尽全力猛地前冲,突破了火墙。
铠甲砸地的声响窜了半条街。
梁风立即低头,确认自己和她身上都没着火,再绷紧神经抬头察看前后街口。
隔着墙,盛大的火光照亮了相府周围一圈的民屋,温度仍很灼热。
他留神细听一会儿,没见到被惊动的卫兵,入耳只有大火燃烧的声响。
确认无人,她身上也看不出明显外伤,梁风迅速跑起来,搜寻最合适暂时安置她的地方。
包围相府的卫兵最多只隔一条街,绕过街角就能看见。
放火之前,卫兵已经提前安排居民撤离,民屋都是空的,大火会持续整夜,火熄后还得等黑烟散去,附近居民至少要到明日午后才会回来。
可以先将她藏在某间宅院里。
院内不能有狗,还得是包围最松懈、离王府最近的方向。
梁风跑了一圈,在相府西北角的位置找到一间民屋,屋子背面不靠街,与其他民屋相连,他可以通过相连的屋脊回到王府。
身上衣服都是湿的,烧伤也没处理,怕她受风着凉,焦急之下梁风直接跳越墙头,悄无声息落入院中。
私闯民宅令他有些心虚,维持下落后的姿势扫视周围,压低呼吸,屋内没有点灯,见院子角落有一堆人高的柴垛,便先将她靠着柴垛放下,再去屋子外查看一圈,确定屋内无人,门都是锁的。
梁风在柴垛中辟开一个洞,把她藏进去,再将洞口遮一遮,远远看去就只是一堆木柴,看不见她。
保证没问题后,他喘了口气准备先离开,走时再回头看她一眼,反复确认后才翻出院墙。
还未绕过街口,脚底感到了极轻微的震动,像是马蹄,但数量很少,梁风怀疑是梁戟追着他下的圣旨到了,他再飞身跳上屋脊,首先看见了街外包围成圈的士兵。
那些士兵很快也发现了他,负责此次清算的士兵首领闻声走了过来,站在街边抬头看到梁风,大声喊:“不知应和王为何深夜在此?”
梁风不应,目光牢牢盯着不远处通向皇宫的大街上骑来的一人一马,星月与火焰的光芒下,嗓子眼里又痛又干,他看见那人手中的圣旨。
太监勒马,也看见了梁风,展开圣旨,高声喊道:“罪臣金延守,诛其九族,以儆效尤,任何人不得干涉!”
尖细的声音借着夜风吹来,梁风听得清清楚楚,他抬起头,看向隐没在黑夜深处的皇宫,仿佛看见了前殿之上默默注视着这场大火的梁戟。
他猛地一跳,落在那太监面前,被大火烤得焦干的眼球盯着这个梁戟身边的亲信。
太监似乎被他吓到,指尖过于用力,捏得圣旨都皱起来,但还是更提高了声音再喊:“丞相府人口全部登记在册,一个都逃不了!”
刚才穿过火焰的高温仿佛从身体内部燃烧起来,烧尽他每一根头发丝,梁风盛怒下夺过旁边卫兵的刀,电光火石间劈向了太监手中的圣旨。
比大火还要金灿灿的圣旨裂成两半。
太监吓得发出一声尖细的惊叫,摔倒在地。
梁风刀指太监,“我干涉了,如何?”
“你......你,大胆!”
尖细的声音颤抖着。梁风用力一甩刀,刀刃在地面弹起了几点火星,太监手脚一抖,咽下了想说的话。
头顶的烧伤流下一道血痕,梁风目光落向那半道圣旨,太监眼疾手快地将两片圣旨抱入怀中,仿佛从那金灿灿的布帛中汲取了力量,朝梁风卖力宣扬道:“圣上有令,应和王若抗旨不遵,即刻逮捕入狱!”
双臂勒得过紧,圣旨上的龙纹扭曲变形。
梁风想起自己曾经的力量也是来源于别人。
“他要抓我?”
梁风忽地问,继而又面无表情地提醒太监:“哀帝四子还没死。”
太监抱着圣旨像抱着命根子,护食地盯着他。
“你去告诉皇帝,小朝廷还没死。”
梁风说完,头也不回地跳着屋脊走了。
火焰的高温扩散范围很大,夜风都是暖的,背着火光,前方成片的屋脊像是覆了夕阳。
他心脏跳得十分快,想到那两半圣旨,还是停下回了头。从此处看去,火光遮挡,瞧不见未央宫的轮廓。
城防军逡巡,整齐的脚步声荡在夜空之下。
他一咬牙,用力踏着瓦片,奔回王府,几条街道上的城防军应当注意到了他的身影。
接近子时,王府内,游仅廊檐下挂着几盏烛火。下人们都睡了。
梁风直接落入下人们居住的院子。
他这王府,其实也就不到三十个人。除了李晟,下人全住在一个院子里。
这样正好,不用他一个个赶了。
两栋相对的矮楼,中间摆了盆植的花花草草,还有一棵可三人合抱的大树。
那棵树是他专门买了放在这里遮阳的。
因为左面的楼方位不好,向阳,夏日里会很晒。
梁风拿起一盆花就往树干上砸。
“砰!”
声音清脆响亮又刺耳,被两座矮楼一夹,回荡许久。
他砸了一个又一个,砸到下人们纷纷被吵醒,走至屋外探头看。
李晟慌张出来,随意拢着衣物,一眼看见满身焦黑的梁风。
“王爷?”
下楼的声音层层响起,手边无盆可砸,他碾碎脚底的泥土,扫视着聚到身边的人群。
仆人们跪了一片。
这里面的人,有从越国跟过来的,有哀帝指给他的,甚至还有从前在淮南王府时就陪在他身边的。
好聚好散不行吗。
对于这些人,他说不清楚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们见证他这些年去了哪些地方。如果没了,他这王府彻底空了。
“王爷。”
李晟没有跪,披头散发地站着看他。
这些人手脚不干净的,老李不住劝,他一边应,一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知道自己在下人面前没什么威信,这些年如果不是老李,他说出去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听。
“王爷......”
月光下,梁风双眼模糊地明亮。
“您伤着了,我给您包扎。”
“让他们走,我不要他们了。”
李晟一愣,缓缓走近他,轻轻问:“王爷决定好了吗?”
“我决定好了。”梁风抓住老李的手臂,指下暗含不留后路的催促,“他们都不是我的,让他们走。”
李晟看着梁风双眼,抿住了嘴,环视一圈周围的人,最后平静地点头。
下人们纷纷抬起头看梁风。
梁风却看见了不远处,拢手静静回视他的一位太监。太监无须的面容比一地月光还白。
是上次和母亲一起来的太监,是梁戟亲信。
刚才割裂的圣旨仿佛出现在眼前,梁风朝那人大喊:“滚!”
老李吓了一跳,停下来看向梁风。
那太监神色不动,低头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下人们也被赶走了,走时哭天喊地。
这个时候出府,只会被城防军抓走,第二日一早变成军报呈到他案上。
梁风不顾哭喊,大步迈入屋内,胡乱用力扯下铠甲,内里的衬衣还是湿的,他翻出一套夜行衣直接穿上,再撕碎一件衣裳,用碎布绑住肩腰和膝盖,遮住易辨别身形的关节,最后用黑布蒙住头脸。
他勒紧腰带,拿了件黑色斗篷,一扭头,正对上门边李晟的目光。
他忽然定了神,缓缓喘出一口气,看着老李轻声道:“我回来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府。”
李晟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梁风越过老李,飞身融入夜空中。
这次再去就不能那么明目张胆了。他避开城防军,避开月光,潜走于阴影覆盖下。
相府大火被黑烟遮挡,火光不甚浓烈,但他还是不敢在屋顶跳跃,怕被人发现,只能沿着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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