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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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风把眼睛眯起来。
“书被我烧了。”她道:“再去买本《风情稿》来,我记得郑夫子添了句‘安分王望女时,所眸甚大’的内容,‘眼眸’是‘计谋’的意思。”
梁风不知道能说什么了,以后见朝廷那些人,他得把眼睛缝起来。
“还有刚才宴席上,五公主问我王爷为什么会请我入府做客卿,我说我只是暂住,公主没有细问。”金絮也开始担忧,“郑夫子这是什么意思?他一出山就要针对你,昏君得怕死了。”
“不知道。”他真不知道。
金絮被这三个字说得也是无奈。
梁风捻捻她脸颊边的头发,“你舒服点了吗?饿不饿?应当不饿吧,晚些时候再喝点粥吧。”
金絮不理他,语气沉重,“我在谢韵面前夸你了,谢韵好像不太喜欢你。为了避免皇帝忌惮,你前些年流连青楼的确是个好法子,你和谢韵的婚事恐怕是不成了。”
“干嘛要成。”
“刚才回来路上我想了想,你觉着皇帝为什么十分希望你娶谢韵?”
“不知道。”
“你想一想,我没想明白。”她眉头皱皱地分析道:“谢傅年纪太大,御史大夫用不了多久就会换人。丞相如果空缺,则由御史大夫直接升任。皇帝惦记的是下一任御史大夫,也就是下一任丞相。安排你和御史那边的人结个姻亲,皇帝会对你更放心。
“还有的是,皇帝知道你和冯棹台关系好,冯棹台也是御史的人。皇帝很怕,他想给自己做万全准备,他不急着立太子,因为他觉得他还能在皇位上坐很久。”
她灵光一闪,想通什么,“皇帝是不是在培养冯棹台?皇帝会不会想对游照同下死手了?”
不知道。梁风把眼睛眯起来。不过皇帝的确在培养冯棹台。
“你想一想!”金絮快要怒他不争了。
“没事的,皇帝如果想对游照同下死手,以游相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早发觉了。”梁风安慰,“不过这件事情的确让我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隐约?一笔一划摆在你面前了还只是‘隐约’?!”
“那我要怎么办嘛。”
她凝眉想了想说:“在给你送画像的那些人里面选一个最合适的成亲。”
“不可能。”
她目露凶意,“我真是一个会发瘟的人,写本书居然给你带来祸事。”
“怎么想到这些去了,还没祸起来呢,怎么就是祸事了?”
她马上要开口,梁风拦道:“我现在更关心你难不难受,你难受了我会更加难受。”
出门前她抹了点胭脂,漱口之后口脂都被擦掉了,嘴唇有点白白的,面色却红润,梁风看不出她气色怎样。
金絮不说话,梁风低声问:“你刚才和那些女眷站在一起时,心里在想什么?洗个脸好不好?”
她躺下盖被,“没想什么,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了。”
梁风扯被子,“你把妆洗了再睡。”
她不动,梁风磨她,“你和我说说,你见她们的时候在想什么?你和凝荷她们在一起时和你刚才在宴席上想的是不是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她不想搭理。
梁风琢磨了一肚子,最后问:“刚才宴席上的人有没有歧视你?”
她愣了,没好气道:“歧视什么,她们歧视《温柔新语》。”
他知道。梁风索性站到她面前,向她展示。
“她们是这样的——”他学着那些女子将双手端在身前,巧笑倩兮的模样。
“而你是这样的——”他将双手垂在身侧,像个石像。
金絮稀奇地看着,脸上微微笑了,“你是说这个。”
梁风点头。有没有一点埋怨,有没有一点不甘,有没有一点羡慕,有没有一点愤怒和悔恨,这些他都很想问她。
“风尘女子需要展示,手不端前,袖子就不会遮住自己的身段,不展示不风尘。”她甩甩袖子,不在意道:“我只是习惯了。那些小姑娘哪里见过风尘,又怎么会知道风尘女子是什么姿态,我以前也不知道啊。她们只会在宴席之后,听自己的兄长或者父亲说起,然后才知道,哦原来是这样。”
她坦然道:“你不用在乎这些。我不觉得难受,出事之前有我爹娘,出事之后遇见你,我其实比她们轻松多了。”
幸存者真的轻松吗?从她这些年的成长轨迹来看,梁风并不觉得,她头发都白了,“你也不轻松,前几年我有很多时候不在你身边啊。”
“好了,我要睡觉了。”她蒙头躺下。
梁风没法再说什么,替她掖好被子,她先安心休息。
梁风退出房间,命人上街买了几本《风情稿》回来,这一次认认真真地看。
金絮还没睡醒,他便全部看完了,也的确看见了郑熹丘加的那句说他眼睛大的评语。
很难说郑熹丘写这本书的目的就为了这句话,保不齐还有别的目的,他暂时看不出来。
暗卫送来了新的消息,朝堂文官对《风情稿》的议论风向出现转变。
郑熹丘年纪太大,《风情稿》由郑老门生代为执笔。这些门生都是初出茅庐的文生,在朝堂没有根基,凭借《风情稿》得到了郑熹丘的些许庇护。有文官猜测,《风情稿》说不定是这些新人借以崭露头角的阶梯,郑夫子在为某人铺路。
梁风管不着新人,更管不着郑夫子想做什么,他要做的事情,是得想想该怎么把眼睛缝起来。
最好是皇帝再召见他一次,他眯着眼进宫去。
画像仍然不断送来,数量减少,技法却逐渐走高到偏向写意,有的甚至三两笔画完一张脸,已经无法辨别男女。梁风将画像全部拒之门外。
无法缝住眼睛,他分出的心思想,中秋节快到了。
金絮不愿意出门,似乎也在暗中等待中秋节。梁风陪在她身边,衣服都要黏在一起。
没有画像,王府便没有其他与外界往来的事物。然而中秋小宴过后,她却收到了信件。
梁风起初以为是她和太南那边的姑娘通信,但是慢慢地发觉不对劲了,有时来信一天一封,太南的回信怎可能这么快。
于是,金絮又一次收到信的时候,梁风明目张胆地和她一块看。
“不许偷看。”金絮防他。
“不许防我。”梁风不痛快,又不想真的僭越,站在信纸背后试图透过信纸看穿字迹。
看不清楚,隐隐约约看见个“林”字,他大脑敏感,浑身毛竖了起来,“是不是林童忆?”
她快速看完折了信纸进屋,用蜡烛点燃烧了。
梁风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防他防成这个样子。
“那个姓林的和你说了什么?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这人是不是在纠缠你!你不可以因为他防着我!”
“我没有防着你......”
梁风不听,“这人是不是向你索要了什么,好大的胆子,敢和王府的人提过分的要求!”
“我不是王府的人。”金絮的脸变肃,“中秋之后我就搬出去。”
梁风听不得这话,情绪一下子高了,“你搬出去干什么?你搬出去是为了找他么?”
“不是找他,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在王府继续住了。”
“无论如何”四个字梗住他的所有情绪,她已经在公主和众位贵女面前露过面,如果往后不想惹上什么事,她确实不好在王府继续住了。
“林公子确实和我提了要求。”她道。
她想说什么,却没说,欲言又止,活像一副被逼无奈遭人胁迫的样子。梁风心头火起,“他提的什么要求!王府没有生意是可以托他做的。他不会是想当官吧?”
金絮居然点头。
梁风惊了,“当官?”这人有那个本事?
金絮无奈地叹了一声,“我再和他说说看,你别急。《风情稿》的事情还在闹,你这个时候不能安排旁人做官。”
这句“旁人”听着有点顺耳,梁风勉强沉着道:“他想做啥官啊?”
金絮沉默着不说话。
“肯定进不去朝廷,我最多安排个末位给他。”
她一怔,“像是徐礼那样的?”
“差不多吧。”最近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王府的风向,他此时当真不能做太出格的举动。
“我去和这人说,当了官就好好干,离你远点。”梁风当即出门。金絮立马把他拉住,“等等,你不用出面,我去和他说。”
“这人纠缠不休,你和他说没用,必须由我出面。”
她建议道:“不,你不用亲自出面。这样吧,你帮我写封举荐信,我送去给他,之后他能不能成功入仕,我们也不管了。”
梁风思索起来,不用直接出面倒是可行。
金絮放轻声音道:“你就在信里说林童忆是我的亲友,在我恳求之下为林童忆举荐。你假托我之名,这样不显得你举荐林童忆是出于私心,皇帝不会那么忌惮。”
“亲友?”梁风捕捉到一个词。她愿意对外说林童忆是她的亲友,那说明在她心里,她和林童忆是不可能的。
“我写信送过去,这人就和你两清?”
“对。”
“那你还要不要搬出王府。”
“要。”
“......”梁风掷地有声,“这人再寄来的信件你不能烧,必须给我看,否则......否则十三不会再帮你跑腿了!”
“好。”
梁风写了举荐信,信中仅写明林童忆是他府内人的亲友,年纪渐长却无一技之长,托给谋个简单的差事,赚些钱两。只说差事,不说官职,并且隐去金絮。
写到半路他停笔,这似乎不对劲。若说他府里人没个差事,那只管把人叫来王府当差便是了,又怎么还要向官府举荐。
可是想到金絮那一副遭人胁迫有苦难言的表情,梁风还是写完了,命人将信给林童忆送去。
他得跟一下后续,确认林童忆到底得了个什么差事,如果不妥当,他必须再收回这个差事。
信送出,金絮没再说什么,整日窝在房里。梁风始终留意她身边的往来信件,但这之后她没再和王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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