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贤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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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中跑了半月,见不着一座村落。
崎岖偏僻的林间小路远离官道,放眼望不见人烟。
落叶腐泥吃陷马腿,这座山跑得很艰难。梁风坐在马背上尽可能跑快点,却敌不过体力飞速消耗。
馕已经吃完了,山溪野果都可以果腹,吃食不是大问题,最拖慢脚程的是他的体力。
马匹需要休息,他也需要。从第二天起,他在马背上跑个半天心脏便跳得受不住了,肺部仿佛不断收紧,无法让他大口呼吸,不得不停下来休息。跑跑停停,始终无法甩掉刺客。
他的暗卫只有三人,在竹哨能听见的范围内贴身跟着他。其余天机阁的人在后抵挡刺客,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买来的天机阁暗卫,也算保镖,其中只有一个首卫定时与他联系并露真容,汇报跟进刺客的数量与杀亡情况。
目前刺客没有停止过进攻,一批死了不断有新一批补上,天机阁这边也在消耗人手。
好在刺客身手不算强悍,只是数量多。梁风估计再过一段时日第一批攻势就该停下了,敌方会更换战略,改为追踪,试图消耗他的体力。
他的计划是最多用三月甩脱刺客,第四月去往山谷,第五月就能见到她。
途中若是遇到适合假死的机会,计划时限就能缩短。
比如跳崖。不能跳深崖,要跳足够把人摔死但又能够让人平安下到崖底寻找尸体的山崖。
这需要提前准备。梁风叫首卫监视敌方的同时寻找合适的山崖。
一口气连跑十数日,身后追杀渐弱,他休息的次数得以增加。
合适的山崖遍寻不到,气候愈发晴朗炎热。梁风这夜跑至夜深才停下休息,吃野兔、吞药丸,席地一躺,看着群星准备入睡。
群星璀璨干净,月亮极为清朗。
足够累了,很快就能睡着,睡前尽量不去想她才不会睡不着,他得珍惜休息的时候。
五月快过去了,气候适宜,席地而睡也不怕着凉。暗卫熄了火堆,轮流值岗,梁风能多睡一点。
闭上眼,忽然听见她在抱怨:“骑马会腿疼......”
看见她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捶腿,穿的还是离开王府时的衣服,衣服被割破了,没有看见伤口。
她似乎也不要他回应,忍着腿疼攀鞍上马跑远了。
越跑越远,直到跑得看不见。他的视线却只能留在原地。
梁风睁眼,林间天色未明。
暗卫守在他身边,四野寂静。
梦中带出来的焦躁被放大,梁风后知后觉爬起来。她恐怕和十三走丢了,不得不独自一人骑马跑路,不然怎么给他托了这样的梦。
梁风催促三人上马赶路,尽快摆脱追杀。
又是大半月,接近北境黄沙地域,气候愈发干燥,梁风不太适应,他的肺需要更加湿润的空气。
身体的不适应加上越来越想她,越来越心焦,焦得他逐渐烦躁。
连续几夜只睡了一两个时辰后,他决定不跑了,停止吃药。
过了两天,停药的症状显现出来。梁风偶尔觉得虚寒手抖,头昏脑涨,身体外面却十分炎热,不好判断是不是余毒影响。
三卫中的老大让他吃药,梁风不吃。他思索该怎么让刺客以为他余毒发作,猝死在逃亡路上时,刺客的攻势出现短暂缺漏,刺杀人数大大减少。
后方天机阁首卫赶上来,汇报刺客现状。他们应当改近路入了城,最近一座县城在六十里之外,不知是放弃了,还是仅进城修整补给,剩下几个追踪的。
城里肯定有埋伏。梁风叫天机阁剩余全部人手跟上来暗中保护自己,假作得知刺杀人数减少后放松警惕,原地休息,得以有精力夸张地表现停药后的身体反应,给暗中偷窥的刺客看个够。
这期间,天机阁首卫在附近搜寻,终于找到十里外的一座山崖。
一座普通的悬崖,大约百丈之高,崖壁布满细弱的藤蔓,无法抓攀,没有山洞。
梁风不多犹豫,直接选定用那座山崖假死。
和天机阁首卫沟通过,他的计划很简单。刺客再次发动偷袭前,将这附近暗中偷窥的人打晕,互换衣服,提前将他们面部朝下从悬崖抛下去。等到夜晚,他引着追杀的人跑至山崖边,假作未清净的余毒发作,一着不慎掉落崖下。
计划越简单越不容易出现疏漏。追杀的人下崖搜寻,也只会发现砸得稀烂的尸体。
暗卫和天机阁的人提前去往那座山崖挂绳准备,以便梁风往下跳时能拉住绳子吊在半空。其他人暗中以备新一批刺客的偷袭。
所有人依据计划散开,身边只剩一名暗卫。梁风压着心悸,继续原地休息。
每日的夜空仿佛都不一样,今夜的星星似乎更亮一点。马卧身侧,他靠马肚子躺着。马匹跑瘦了,肚子很瘪。
梁风抬起手,手腕缠着发带散开了。他不会编,将三股发绳粗糙绕一绕,简单地重新裹住手腕。
最近睡前都要做这个事,次日跑一天又会散开。
白天忙着逃命,还不至于太过想她,但是每到这个时候,手腕越被裹紧,她总会跳出来在脑子里跑来跑去,打扰他睡觉。
顺利的话,她应当即将路过川郡,不知道有没有想他。
想她应当还在路上,应当不像他这样需要席地而躺观赏夜空,她至少有马车可睡。
发绳的一端被他捏皱了,跑来跑去的结果是既没有缠好,也没能睡着。
梁风看着月亮发呆,耳边仿佛听见她在说话,手指出神地捻着的发绳,忽然摸到一下微刺的触感。他低头细看,发现发绳尾部的布面上有一个极小的刺头扎着。
应该是不小心让草地的枝叶碎屑扎进去了。梁风用两片指甲尖端捏住,扯了出来。
扯出一条极长的丝线。梁风一愣,仔细再看,这根丝线是头发。
他细看布头,三股发绳缠成的发带,每股发绳中部是空的,各穿了一根头发丝。
她的头发?显然是刻意穿进去的。发丝几乎是很完整的一根。
这是发带,他要缠在头发上的。
虽然他没有缠在头发上。发带里有她的头发,他的头发和她的头发缠在一起,岂不就是——结发为夫妻?
梁风忽然想起以前她问过,为什么将这根发带裹在手腕上。
忽地一笑,脸上忍不住开心。偷偷摸摸的,原来很早就在乎他了嘛。
可是这样他就舍不得这条发带了。
梁风睡不着,磨磨蹭蹭,解下发带另一头系着的平安符,揣进怀里。索性将发绳全部解开,取出头发,三根发丝缠着食指指根,再打个结,最后将三股发绳还原。
他编得歪七扭八。还没编完,夜晚的树林中传来鸟叫。梁风瞬间警惕,新一批的刺客已经接近。
漆黑浓密的树叶间闪过几道寒光,呈包围之势环绕在他四周。刀刃反射的光转瞬即逝,周围不动不静,十数道身体砸落掉地的声音传来。
梁风站稳不动,隐隐闻到血腥。不过片刻,天机阁的人拖着两个昏迷的刺客走入月光下,向他道:“活捉两人。”
刺杀他的都是死士,眼见被抓会咬破嘴里的毒丸,活捉的这两个口腔淌着血,毒丸已经被拔出。
梁风点头,“换衣服吧。”
保护他的人只有十人,监视他的刺客十七八个。全部换好衣服,梁风最后用发带绑在其中一个昏迷刺客的左手腕上,用衣袖遮了遮,蓝白的颜色在黑衣之中显得格外惹眼。
他从前怎么没用过这根发带绑头发呢。
下意识摸食指指根,摸不到三根发丝,换衣服的时候不知掉到哪里去。
心里空落落,纵然不舍,也得目送天机阁的四人拖着昏迷的刺客先行去往悬崖,而他带人留下和新一批刺客交手。
过了近半个时辰,马匹惊起,躁动不安地来回踏步。
梁风跨上马就要走,暗处一只镖击中马腿,他滚鞍下马,利用马身挡住再射来的飞镖。
马匹尽数倒地,铁器相击,眼前又出现数道刀刃寒光,始终看不清身影。
锋利的视线锁定住他,梁风抬手右侧一挡,架住对方的刀。敌方一人现身。极重的力量推得他后滑,心脏立刻悸动起来,呼吸变得困难。
身旁暗卫为他遮架,梁风脱身后扭头就跑。
刺客至少二十多人,体力充沛,而他这边人手太少,只能边跑边防,打是打不过的。万幸悬崖离得不远,梁风有把握一口气跑到悬崖的位置。
刺客在后紧咬不放,梁风以之字型跑动躲避暗器,借着月光回头看,很快辨别出这批刺客首领的位置。
树林地形复杂,遮挡物太多,二十几个刺客半包围势进攻肯定存在阵型。梁风猜测敌方阵型至少需要保证在同一瞬不被遮挡的人有半数以上,而阵眼的位置一定在能同时总括全阵的地方。
他一眼就发现了阵眼,顺手掰下一根树枝,跳起勾住飞来的一只镖,旋身将飞镖反射回去,射向刺客首领。
刺客首领抬刀轻松挡下,阵型仅有一瞬间阻滞。梁风这边的人立马发现弱点,集中火力攻击。
只对上一个回合,敌方阵型恢复绝对防御,梁风的人扭头继续跑,而梁风已经跑远了。
他使劲跑,眼见前方有极亮的光线,是不被树林遮挡的月光,心知快到了。
身后忽然有极快的拳风逼近,梁风想躲,但来不及,后背结实挨了一脚。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飞了出去,摔到地上滚了几圈。
脏腑气血翻涌,梁风吐出一口血,离悬崖更近了。
这群刺客里有高手。
看来追杀这一个多月没了耐心。无法顾及身体情况,梁风迅速爬起来接着跑。
他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声被击飞出去摔到地上的声音,已经和他有点距离。他初步判断那个高手爆发性速度极快,但是后继乏力,不适合长久作战,下一次攻击估计要等一会了。
穿过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崖前没有树木遮挡,月光无比清晰。梁风喘着气,走到崖边一看,崖下树林一片浓黑,什么也看不清。
崖壁边缘有几道刀割出来的缺口,他站准缺口的位置,面色沉重地回头,他的人跟上挡在他身前,也站准了缺口。
二十多个刺客走出树林,敌方首领沉默出面,阵型凛凛地看着梁风。
追到这里,刺客们反而不急了。
一个个戴着面罩,身上任何标识都没有。
不知道这一批是不是皇帝的人,希望不是。
“给皇帝带句话,我要死在我自己手里!”
阵型一动,数柄刀锋冲来。狠话说完,梁风带着人扭头跳下悬崖。
滞空的瞬间,他立即抓住藤蔓想要缓解下坠的冲势,藤草却太松了,完全没用。梁风一边用匕首割璧阻势,一边从乱草中摸索绳子。
很快摸到了,绳子不算细,抓起来足够结实,他却忘了戴手套,手掌快要磨出火星子。
他能感觉到磨出一手血肉,越抓越湿,死活抓不住。咬牙用双脚抵住崖壁,下坠的速度没减多少,鞋底反而磨破了。
虽然药停了几天,但他没有力气也不是装的,他就是不如从前了。
旁边的暗卫不知怎样,梁风逐渐有气无力,双手发抖,不断下滑。
忽然一个人抱住他,止住他下坠的冲势。梁风闻见一股草汁的气味,攥紧手掌握住绳索,蹬着崖壁又滑了一段才止住。
提前让天机阁的人在衣服上抹了一层某种草根碾碎的汁液,气味浓烈刺鼻,闻见就知道是自己人。
梁风松口气,看来是趴在崖壁等他的人来接应了。
接应他的人一手抓着他,一手带着他蹬壁滑索,缓慢地一节节下降。梁风扯了衣摆裹手抓住绳索,配合着往下蹬跳。
位置已经不高了,没跳几下便见到底。
摸到绳索末端,梁风最后一跳,平安落地。
下面是条小溪,有细细水流声。踩着石子地面,梁风结结实实松口气。
到了崖底反而没有上面看的那么黑,依稀可以辨认出人形,仔细看,接应他的人是天机阁首卫。
“多谢。”梁风真诚道。
“客气。”首卫不知从哪摸了个瓶子,给梁风掌心倒药粉,梁风又说一次多谢。他出门也忘记备伤药了。
随同他一起跳崖的人也平安落地,过来和梁风报安。
暗卫撕下衣服给他包手,手指能活动后,梁风吞了两粒李婶的药丸。
“烂了没有?”他问。
“烂了。”
尸体的位置不比他们贴着崖壁下降,掉落的地方要远一点,接近溪边。梁风随着首卫走去,心跳平静下来便闻到血腥,溪水盖不去的血腥。
之前扔下来的昏迷刺客尸体趴在小溪边,溪边碎石子多,尸体完全被砸烂了。
梁风凑近看,尸体脸上的血肉完全陷在碎石堆里,膝盖应该也碎了,成了一滩。
梁风掀了尸体左手腕的衣服,确认蓝色发带还系着,总算安心。
这具尸体跟他身形勉强相仿,衣服下的皮肉肯定不一样,但是摔成这个样子也不可能运回京城给皇帝过目,有这条发带都够了。
旁边还有五具尸体,伪作和梁风一起跳崖的五人。他们没有刻意摆好姿势,但是头朝下摔下来也基本都摔碎了,死法不用完全和梁风的假尸死法一样,整体看起来十分逼真。
退一万步,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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