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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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卷故事的小部分内容由接骨木和贝歇尔·赫尔南迪斯记载,绝大部分内容则是萨曼莎·赫尔南迪斯和吉尔伯特·赫尔南迪斯记录的——这两位是穆里尔的学生、贝歇尔的养子,她们长久地居住在隐秘于山林间的屋舍,最终成为了巫师历史上最早的守望者。但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先将故事拨回穆里尔身上吧——在与霍莱恩·赫尔南迪斯告别的五年后,她重新回到了那幢与对方相遇的住所。
穆里尔离开了整整五年,这上千日的时光可以使生活流淌出太多的事,亦或者叫大地无所事事。总而言之,仅仅只是五年的时间,有些人便永远不在了:那个名叫沙罗的、总是笑眯眯的老妇人于穆里尔离开的半年后被果核哽死了,而霍莱恩·赫尔南迪斯则在穆里尔离开的第二年永远地离开了人世。同沙罗的死不同,霍莱恩的死没有留下任何正式的记录,他的仆人们对他的死议论纷纷:有人说是意外,有人说是谋杀,更有甚者说他是被自己的亲人群起而攻之、继而不治身亡的,人们对此莫衷一是。简而言之,在我们所能看到的历史里,和巫师们关系匪浅的贝歇尔·赫尔南迪斯称,他的父亲命丧于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疏忽。仅此而已,他对此事几乎是刻意地避而不谈。
在霍莱恩·赫尔南迪斯死后,贝歇尔同父异母的兄长埃尔芒·赫尔南迪斯继承了父亲留下的庞大遗产,在他的运作下,赫尔南迪斯的家产又翻了好几番。虽然赫尔南迪斯家的财富如河流般滔滔不绝,但贝歇尔继承到的只能算是寥寥无几:他只得到了那幢隐秘于林间、过去曾有狼群围绕的庄园,以及数量少到只能够勉强维系庄园运作的佣人。贝歇尔对此不敢有怨言,毕竟除了他之外,埃尔芒将自己的其它兄弟赶尽杀绝。因此,虽然在父亲死后贝歇尔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但他也只能感激自己兄弟的仁慈。
当然,后来的许多巫师都会感恩埃尔芒的宽容,他分配给贝歇尔的这幢屋子在后来的许多年依旧是赫尔南迪斯家有巫师天赋的人的避所。在巫师真正的巢群“法无”建立起前,赫尔南迪斯家的巫师们隐秘在这座被称之为“隐屋”的居所中按照杜鲁门的方式生活,并将巫术持之以恒地传承着。
在穆里尔离开的第三年——也就是霍莱恩死去、埃尔芒掌管了赫尔南迪斯家的一年后——贝歇尔因自己的恭顺得到了兄长的信任,埃尔芒终于相信,这个只会画画、头脑也有些不灵光的弟兄确实没有任何野心。于是埃尔芒承诺,只要贝歇尔永不威胁他的地位、永不试图夺取他的权柄,那他愿意给贝歇尔及其后代提供所有一切他能提供的事物。正因这一承诺的存在,后来所有居住于隐屋的巫师们都继承到了取之不尽的食物、衣物,以及纸笔书籍。
贝歇尔没有推脱,他相当识趣地接下了这一切,并称他将本分地生活,不做任何可能对埃尔芒·赫尔南迪斯产生威胁的事。贝歇尔就此回归了山林,总的来说,他的生活倒也算是惬意。他每天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日复一日地进行那些曾经被霍莱恩视为无用之物的艺术。在穆里尔离开的第四年,贝歇尔终于无法忍受无处不在的孤寂。他下定决心,启程前往城镇拜访自己的兄弟。
面对自己许久未见的兄弟,埃尔芒扮演出一副亲切的神情,他问说,我的兄弟,你来做什么,你是否感到了不满足,是否开始贪得无厌了?
“不,不,我只是感到寂寞。”贝歇尔温顺地说道,“我渴望有人陪伴我。如若可以,我希望从你的子嗣、或者是其它兄长的遗属中挑选两个作为我的养子。”
对此,埃尔芒没有展露任何不满。他是一个实在多情的人,连妻子都有好几任,情人更是数不胜数。在赫尔南迪斯家中,单单属于埃尔芒的孩子就已有十余个了,再加上埃尔芒和贝歇尔那些已故兄弟的遗属,此时赫尔南迪斯内有名有姓的后代早早超过了四十个。因此,别说是挑选两个,即便是贝歇尔想要挑走二十个孩子,埃尔芒也不会有任何不快。
在赫尔南迪斯家的诸多后代中,贝歇尔凭借直觉挑选了两个孩子。他们一男一女,年龄也是一般大。这两个孩子均是埃尔芒的情人生下的私生子,他们身份卑微,头脑也不够灵光。或许是担心这些平庸的后辈会使自己蒙羞,埃尔芒难得真切地对贝歇尔说:“这两个……?天啊,他们的母亲身份低下、头脑愚笨,充其量只有一张好看的脸而已。这俩小孩继承了他们母亲的所有缺点,用他们来打发寂寞恐怕只是给自己找气受而已。当然了,如果你只打算把他们养在家里当宠物看的话,那确实赏心悦目。”
埃尔芒是当着孩子们的面说的这些话,他全然不在乎这些话是否会伤孩子们的心,是否会磋磨孩子们的自尊。在说话时,他还随意地从孩子堆里拎起了一个年幼的、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孩子,将其如同羔羊一般展示在贝歇尔的眼前。
“不,不用了,我收养这两个就好了。”贝歇尔拒绝了自己兄弟的好意——很难说这到底是不是好意,若从埃尔芒的角度上来说,这或许确实是好意——并重新给两个孩子起了名。被带回的女孩被唤作萨曼莎·赫尔南迪斯,男孩则叫做吉尔伯特·赫尔南迪斯。她们当天就跟着贝歇尔回到了山林中,奥尔伯里负责照看她们。
奥尔伯里实在是个极好的仆从,仅一年的时间,她就让两位本来身形瘦削的小主人健壮了起来。在这个无人约束的地界,萨曼莎和吉尔伯特展露出了独属于孩童的快活,她们给做饭的女仆打下手,乐此不疲地用放得梆硬的面包互相打斗;她们会在城里的马夫送物资来的日子里窝到柴房中守株待兔,等马夫将吃食用品搬入房间时,隐藏许久的二人就会冒出来吓他一跳。这两个孩子摆脱了过去的怯懦和忧郁,贝歇尔也告别了往日的孤寂。在她们的欢笑声中,日子悠然地走过了一年——距离穆里尔的离去,也彻底过了五年。
在穆里尔离去的第五年夏天,某个夜里,昏昏欲睡的萨曼莎和吉尔伯特听见了敲门声。敲门的声响规律无比,声音回荡在夜空中,仿佛什么东西不安的心跳。这太不寻常了,毕竟此地是不存在客人的!这般闻所未闻的境遇让二人抱作一团:她们颤抖着嘲笑对方的怯弱,同时又将对方死死地抱住;二人的被子不分彼此地搭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团瑟瑟发抖的地鼠。好在没多久,她们就听见了奥尔伯里的声音——显然守卫们也不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他们唤来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女仆长,希望女仆长能做出决断——奥尔伯里欣喜地说让外头的人进来,那是主人家的客人;她说拉开门吧,这是主人家的老朋友。
奥尔伯里说话的时候,抱作一团的萨曼莎和吉尔伯特扭动着趴到窗边往下望。二人没有看清来者的模样,她们只看清了门外共有三人两马。其中,打头那人在燥热的夏夜里披着一席披风,模样看起来相当怪异。
小赫尔南迪斯们互相推搡着讨论来者的身份,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兴高采烈的呼喊。那是贝歇尔的声音,他激动地问道:“是她吗,门外是她吗?”
两小孩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她们不约而同地挤到门口将自己的房门拉开一条缝。她们仿若窃鼠一般偷偷地从房间探出头来,目睹贝歇尔衣衫不整地往楼下跑去,看见他笑容满面地走向大堂。眼看养父下了楼,孩子们大胆地走出房间、趴在楼梯边往下看——此时房子的大门恰巧也打开了,奥尔伯里将先前站在门外的人们都迎了进来。
女仆长身后跟着三人:走在最前面的人身披草编的宽大外披,她在走路时步伐有些踉跄,而这或许就是她握着木制拐杖的原因;走在中间的那位让人看不清模样——她的头发实在是太过茂盛了,像是一棵枝叶繁茂的松柏,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她的脸,孩子们左看右看也瞧不见她的容貌;至于第三位,这人身形魁梧,个头则多少有些矮,她走起路来大刀阔斧的,萨曼莎和吉尔伯特花了好半天才确定这确实是个女人。在小赫尔南迪斯们观察着一队人的时候,贝歇尔热情地拥上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人。
“穆里尔!”贝歇尔这样喊道。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他急忙松开穆里尔,同时混乱地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天啊,你不知道我这些年多寂寞。我本来是在画画,还没画到一半呢——好吧,其实也可以说根本没画多少——总之,我突然听见了马叫。我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就像是之前一样。但我的幻觉里虽然有人的脚步声、说话声还有鸟鸣,但马蹄声和马叫实在是少之又少。于是我就想着出来看看吧,出来走走也好,反正走走总是好的……没想到真的是你!天啊,这些年实在是……”
“你看起来相当不对。”穆里尔这样说。她的语调一如往常的从容,但在从容之余,她的声音又实在嘶哑。这样的反差令人有些生畏,穆里尔的声音仿佛久未饮水的濒死的夜莺,听见她声音的人都会不自觉地为她感到担忧。
贝歇尔皱起眉,他认真地扫视了一番眼前的人,然后意识到穆里尔此时的模样有多么骇人:过去穆里尔只是瘦弱,可如今,她看起来和一具骷髅没什么区别,穆里尔仿佛披了皮的亡者,身上所有的肉都被老鼠啃食、都被土地分解,可与此同时,她的背有一块突兀的隆起。贝歇尔不知道穆里尔经历了什么,她的眼里只有疲惫,浓重的疲惫。
“你……你。”贝歇尔不知说什么好,“你远比我更不对,你这也太糟糕了。”
穆里尔想说些什么,但队伍最末端的女人先她一步开口了。那个身形健壮的女人毫不客气地冲贝歇尔喊道:“有什么东西明天再说吧,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已经累坏了!”
多少年没被吼过的贝歇尔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说好的、好的,仿佛他还是自己父亲身边那个不成器的孩子。等到奥尔伯里都退下去、同其他女仆们一起给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客人们收拾房间时,贝歇尔才回想起来,如今自己已是此地的主人,不应受到任何人的指挥。他深呼吸一口,想要朝同穆里尔一起坐在椅子上休息的健壮女人表明自己的权利时,一直站着的、头发无比蓬松的女人突然对贝歇尔自我介绍道:“我是接骨木。”
“好的。”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贝歇尔刚刚准备好的气势一下散尽了,他下意识地介绍自己,“我名为贝歇尔·赫尔南迪斯。”
接骨木指了指自己身后大刀阔斧地坐着的女人,为贝歇尔介绍那位刚刚冲他喊的女士:“那位是托里托。”
贝歇尔看向那名叫托里托的女人,托里托则满脸厌烦地与他对视。男人头痛地叹了口气:见到老友固然让人欣喜,但老友带来的不好相处的人也实在叫他难受。贝歇尔疲顿地敲了两下自己的头,他决定暂时终结这场氛围古怪的会晤:“奥尔伯里,奥尔伯里!你先来把客人带到房间里去吧,对,不必先把房间打扫干净,能睡就行。对我们的客人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其实是躺下休息。”
穆里尔醒来时天还没亮,窗外是凄凉的一片幽暗,虫鸣混着鸮声在月光下盘踞蜿蜒。这位巫师难得睡了个好觉——自她告别父母们独自上路后,她的睡眠便变得碎而浅;穆里尔往往一天要睡上十几次,而这十几次中最长的那一场,充其量也不过是普通人的一次打盹而已。因此,虽然这夜的穆里尔只是睡了寻常人回笼觉那么长的时间,但对她而言已经是难得的好梦。在醒来后,她撇去了身上的负担,独自在这座熟悉而陌生的堡垒中游荡——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这么深的夜里,贝歇尔居然在餐厅中坐着。
贝歇尔对穆里尔的到来也感到几分错愕,他原以为穆里尔同另外二人累了一天,怎么也得睡到第二天中午才是。但既然穆里尔来了,贝歇尔便热情地招待她:他招呼站在楼梯上的人下来,说话时,他还将自己餐盘里还没动过的水果、熏肉以及杯里的酒都匀了些出来放到自己的对面。
穆里尔无言地坐到贝歇尔对面,她注视着被一分为二后便显得寥寥无几的食物许久,在贝歇尔都心生疑虑时,巫师将食物推回给对面的人:“不,这是你的份额吧,你吃就好。我去厨房再拿点。”
“厨房没有。”贝歇尔又把餐盘推回到穆里尔身前,“我画画经常昼夜颠倒,所以不和小孩们一起吃,这些是奥尔伯里嘱咐专门留给我的,厨房里没有了,我们将就吃吧。”
虽然贝歇尔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穆里尔还是能轻松地读懂他的话。在短暂地思考后,穆里尔再度拒绝:“那我更不能吃了:我吃完你就没有了。”
贝歇尔摆摆手表示不用在乎这点小事:“没事,我房间里还有一堆水果呢。都是奥尔伯里送上去我还没吃的,我等等饿了啃那些就行……”在说话时,贝歇尔发现穆里尔和刚回来时不太一样了,他欣喜地指着自己的脖子示意道,“哇,你背上、不对,脖子上……反正你身上的大肿块不见了!”
“大肿块?”穆里尔不明所以地念着这个词,同时,她将手搭在了自己的肩头。很快她就意识到贝歇尔在说什么,穆里尔解释道:“啊,你是说我之前背上有块突起是吗。那不是肿块,那是我的孩子。之前她趴在我的背上睡觉,所以看起来我身上有个肿块。”
“孩子”一词叫贝歇尔思绪恍惚——他记得穆里尔是孑然一身上路的,她理应孤身一人,而她却带回了两位同伴,孩子一词出现在她口中更是让贝歇尔感到巨大的荒诞。贝歇尔迷茫了好一会,在这期间,穆里尔开口问:“你父亲呢?我没有见到他,我也没有见到沙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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