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和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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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坦白回答我,为何出现在此处?”
安静清幽的藏书阁里,沈徵明静温润的眼眸投来。
偌大藏书阁,只有临时搬来的一桌一椅。
姜玥暂且出不去,不知道章老三与魏家的人是不是还在藏书阁外等着,只好捡起方才丢下的披风。
“为了一幅画。”
她一边仔细拍走披风沾染的灰尘,一边低声向沈徵说起她寻找白鹤标记的画作,见到章老三的始末。
皇都的人只道她热衷绘事,但不知具体的细枝末节。
沈徵沉吟片刻:“大费周章,只为见上画师一面?”
姜玥重新穿上披风,坦白的种种都是真话,唯独寻画的原因,暂且隐去了:“我觉得这位画师之作,无论是描摹名家,还是写意自创,都有独特气韵,与常人不同。”
“我从前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个爱好?”
“沈大人也说了,人会变。”
藏书阁再度响起敲门声,是洗浪:“公子,我从厨娘那儿取了些吃食过来,有你喜欢的牛肉汤饼。”
姜玥用眼神询问,她可要避开?
沈徵扬声:“进来。”
洗浪端着摆放得满满的托盘,慢慢走来,目光讶然地停留在姜玥脸上。他想问,接收到沈徵眼神,又闭了嘴。
洗浪动作麻利将碗碟与竹箸一一摆好,听得他家郎君吩咐“将你的衣箱拿来。”
“好!”洗浪错愕,“等等,我的?不是郎君的?”
沈徵并齐竹箸,挑走汤面卷成圈儿的葱丝:“你的。”
洗浪的衣箱静静放在地上。
沈徵挑完了葱丝,让洗浪退出去,守在门外。
“洗浪衣箱里有一套雾蓝色外衫,是前几日发下月钱,我同他去裁缝铺子里做的,理应放在最上层,你换上。”
姜玥看看那衣箱,又看向沈徵:“是方便我溜出去?”
沈徵喝了一口汤,似味道不好,斯文俊秀的眉头极快地皱了一下又展开:“不止,姜姑娘不是说,与我各不相欠?虽然方才并非我主动施以援手,无论如何,我也算是帮了姜姑娘的忙。姜姑娘今夜替我挑灯研墨,人情便两清了。”
姜玥拧起眉头,沈徵不是这样斤斤计较的人。
她蹲下来靠近那只衣箱,见沈徵说的那件雾蓝色的细纱外袍果然叠放在最上。她展开打量一番,很快看清了穿法,拎着衣衫去到那几列书柜后。
藏书阁卷轶浩繁,然而并非每层每列都堆满。
一眼望去,疏疏漏漏的缝隙里,可看见她浅黛色披风,披风褪下后,是米黄色的素面裙裳。
当真是这样干脆,连问也不问,就要还清他的人情。
沈徵唇角弯起一点自嘲的笑,不再多看,专心致志解决祠堂给他预备的食物,牛肉汤饼料足,油重,看得出是用心准备,但盐放得多,完全不合他清淡胃口。
他解决完一整碗汤饼,一连饮了两碗清茶。
姜玥从书柜里走出来,略微躬着身子,一手抚在锁骨上,面色罕见地踌躇。
沈徵挑眉:“不合身?”
不应当,洗浪比她只高一点,少年人的身段纤薄,与她的理应合宜。他细细打量她身上的雾蓝色圆领袍,除了肩线略往下塌,袖子长了些,其余地方看不出来大问题。
姜玥唇张了又合,抚在锁骨上的手松开,“你说呢?”
话一出口,不自觉带上了从前那种熟稔的娇嗔。
沈徵舌尖有清茶回甘,面不改色,望向她身上。
衣长与腰身很合宜;从圆领下看,过分合宜的剪裁反而更彰显了一段玲珑起伏,裹在单薄夏衫下无所遁形。
“是我考虑不足,”沈徵搁下茶瓯,“可要束胸?”
“我原来的裙裳是常服,并没有合适的……”姜玥蹲下,有点不情愿地去翻找洗浪的衣箱。男子衣衫的腰封与革带质料柔韧,布幅宽阔,或许能够临时凑合用。
一只修长的手伸来,按下了她的手。
沈徵不知何时蹲到她身前,与她隔着衣箱对望,“你去书柜那头等着,我替你找。”
姜玥躲到几列书柜后,听见衣料窸窸窣窣的细响。
没过多久,是沈徵刻意放重了靠近的脚步,“拿着。”
他背对着她,手往后伸,捏着一条宽阔的腰封与绑带,鱼肚白色。姜玥接过,莫名觉得眼熟,沈徵已经走开。
青年郎君的背影笔挺周正,精瘦腰身上环着一条颜色明显不搭配,肉眼可见布料更粗糙些的淡褐色腰封。
她手里布料尚有余温,无端叫她觉得烫手起来。
-
魏氏族学后院的屋舍静谧。
六角洞窗之后,溶溶月细细风,与修竹疏影轻动。
姜玥与沈徵共处一室,听烛芯偶尔爆开灯花,“啪”。
沈徵翻着他白日从藏书阁挑来的卷轶书册,旁边铺开几张薄宣,预备摘录有助于郡县志编撰的条目。
“姜姑娘,研墨吧。”
那语气平淡却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姜玥伸手去抚案上砚台,被他提醒:“这是魏家准备的,我用着不太惯,你去我书箱里找我旧日的笔砚。”
姜玥打开书箱,里头果然存着一套笔砚。
端砚触手生温,玉笋笔尖齐圆健,是她送的那套。
“找这么久,没有吗?”
“沈大人,”姜玥低声,“这是新砚台,还得开砚。”
“是吗?”沈徵朝她看了一眼,语气轻轻淡淡,“许是洗浪放错了,姜姑娘会开砚吗?”
当然会,在平洲县的时候,他教过她,手把手教。
姜玥取出砚台,细细地打磨,滴水,擦拭,捏住墨块上端,在砚膛上徐徐研磨,心里涌起一点微妙。
原以为按着沈徵的性子,礼物最多就锁到库房里。
没想到她会亲手给这块端砚开锋,亲眼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湖笔,从砚台里舔墨,在纸面上落笔。
沈徵一边翻阅,一边运笔落墨,很快记满了半张纸。
姜玥后腰窜过一线很轻微的酸痛,咬咬唇,不甚自在地挪了挪脚步,被沈徵用笔杆轻轻敲了下手腕。
她旁观过沈徵在私塾教孩童习字。
沈徵性情温和,不喜惩戒,戒尺几乎束之高阁,但会用笔杆敲孩子们的手心与额头,特别顽劣的,额上会被他画上一点墨,权当是告知爹娘。
沈徵以为她困了:“姜姑娘,再坚持会儿。”
坚持什么?姜玥定定神,细声哀叹:“沈大人莫不是还记恨我?”
沈徵笔一顿,笑了:“我记恨姜姑娘什么?”
“今日在藏书阁……”她咬了咬舌尖,被门外礼貌到近乎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打断,听着不像洗浪的作风。
“笃、笃、笃。”
沈徵抬眸看她,坐得一派怡然。
姜玥认认真真扮演书童,去拉开隔扇门。
门外的确不是洗浪,而长得白白净净的魏小郎君魏哲。
魏哲一眼扫过姜玥,定住,回看一眼,继而把目光投向屋里的沈徵,一板一眼地长揖:“不知沈大人找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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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入仕并不单纯依靠科考的文试与廷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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